加入书架 | 推荐本书 | 返回书页

巧看小说 -> 玄幻魔法 -> 长长狗狗

正文 第一章 糖黐豆与水沟油

上一页        返回目录        下一页

    “死巫婆,无老窦。”

    “死人猪头,你有老窦,你全家都系老窦。”

    从幼儿园到小学三年级,我和猪头每次争吵到最后,必然是这两句对骂。互相伤害,毫无营养,却乐此不疲。

    我叫梁武晴,“巫婆”是本人的花名(绰号)。我爸没有死,只是跟我妈离婚了。我们关系很正常,很融洽,只是见面很少。

    巷子里头的孩子谣传我没有爸。

    当时我们小孩子圈里,有句顺口溜:“解释即是掩饰,掩饰即是无出息。”

    为了显示我有出息,所以我也懒得解释。

    “猪头”,又叫猪肉荣,写在作业本上的名字是赵友荣,是我的幼儿园兼小学同学,与我住在同一条巷。

    我们这条巷,隐藏在广州老城区的腹地。都是老房子,青砖灰瓦,几乎掉漆的木窗,有些人家还固执的保留着广州西关传统的脚门、趟栊和大木门。

    屋前檐下,不管晴天雨天,总有衣服高高晾起。

    猪肉荣每次来我家,在进门前必然抬头行注目礼,他要看看头上有没有晾裤子,特别是内裤,如果有,他就站在门口抿着嘴不进来。我妈不太喜欢猪肉荣,看见他站门口,故意装没看见。我外婆心肠好,看见他站在门口不说话,默不作声的把门口的裤子叉开,这样他才敢进来。他不知道听哪个大人说的,小孩子从裤档下面走得多了,会不长高。

    门口两边,摆放着杂物和单车。攀藤的绿植,粉红色簕杜鹃,在这里见缝插针的野蛮生长。从来没有人来修剪它们。

    有时,我会指着墙根上那粉红色的簕杜鹃,跟我妈说,你看,这花开得多漂亮。

    我妈总是敷衍地回答,一般般啦,这花哪都有。

    在广州,粉粉的簕杜鹃的确很常见。

    但我家门口的簕杜鹃,它不是常见的那种。

    常见的那种,在天桥两边,或在公园一角,由人工栽种,被修剪得整整齐齐,却毫无生气。是开得灿烂,却开得很假。

    它不一样,生长穷街陋巷一个在不起眼的墙角落,枝叶野蛮生长,毫无章法,但总是生机勃勃。

    我觉得非常浪漫的事,我妈却不屑一顾,这可能就是代沟吧。

    我妈是某大百货商场的售货员,最大的爱好是煲剧和打麻雀。她总是嫌这里又残又旧,没有电梯楼高档。她最大的理想,就是嫁个有钱人住大别墅。

    从幼儿园一直到小学三年级的这段时光,我和猪肉荣关系亲密,除了吃饭、睡觉,其他时间都在一起玩,形影不离。大人们都说,我们好像一对“孖公仔”。

    我们这一对“孖公仔”,没事的时候,亲密无间,可一但吵起来,就撕个你死我活。

    还是我外婆总结得好,说我们“好起上嚟糖黐豆,唔好就水沟油”。

    猪肉荣每次都打不过我,到最后肯定是我以胜利者的姿态骑在他身上,抽他屁股,好像武松打虎一样。

    猪肉荣无力还手,于是只能骂。但他嘴也笨,除了“死仆街”、“死巫婆”,就是“无老窦”。我用大拇指和食指揪起他的细皮嫩肉,像拧可乐的瓶盖一样,一百八十度使劲旋转,并恭喜他“全家都系老窦”。

    其实,每次和好后,猪肉荣总会跟我道歉说,武晴,对不起,我不是故意的,以后再也不会伤害你啦之类的话。

    那语气,那诚恳的态度,像个小大人似的。

    我知道,猪肉荣跟着他奶奶看了太多韩剧,“韩毒”入脑了。

    不过,对男生的话,不用太认真,听听就好。下次我们吵起来,他头脑一热,啥都不记得了。又继续“问候”我爸。然后,又道歉。

    其实,猪肉荣没有必要道歉,我根本没放心里去。

    讲真的,我没有感觉自己比其他小朋友不幸。至少,我比猪肉荣幸福多了。

    猪肉荣的爸妈感情不错,但隔三差五的就会“藤条炆猪肉”。

    我们的巷子不深,住着十来户人家。巷头有一棵大榕树,我家就在榕树旁。巷尾有两株黄风铃木,紧挨着的就是猪肉荣家。

    我在家不用出门,就能听见猪肉荣的“救命”声。我甚至能从他充满求生欲的叫声中猜到,是男子单打,还是女子单打,抑或是男女混合双打。

    听到猪肉荣喊“救命”,我就假装过去找他玩,他爸妈看到我来,会停一下手。猪肉荣便趁这个空档,飞快地逃出门。

    这种“以德报怨”的事,我做得太多了。

    那时候,我和猪肉荣之间,还有一个有益的“第三者”,就是傻强。只要傻强在,我们就不会吵架,因为枪口一致对外——欺负傻强。

    傻强,是我们关系的润滑剂。

    傻强比我们小一岁,住在巷子中间,他奶奶是卖腊肠、腊肉的,铺头开在巷后面的市场。傻强一点也不傻,而且正好相反,我认为,在这条巷我认识的小孩子里,他是最聪明的一个。

    很奇怪,在我们这一片区,某些名字会有固定的外号。

    如果是男人,名字里有“强”的,叫傻强。名字里有“荣”的,就叫猪肉荣。除此之外,还有口水坚、蛇仔明。女人也有,比如哨牙珍,姣婆莲、残鸡英。

    这种外号,可以跟本人的性格、外貌特征毫不相关,好比英文里的固定搭配。只是图个顺口,没有贬低辱骂的意思。

    傻强是那种典型的“别人家的好孩子”,唇红齿白大眼睛,长得斯文白净。大人们把我们这些淘气调皮的小孩叫“百厌星”,每当我们不听话,就会把傻强搬出来,“你睇下人地强仔,几乖”。

    出于妒忌和逆反心理,巷里的小孩,几乎都对傻强没有好感。我和猪肉荣更是想方设法的整蛊他,弄脏他的衣服,搞坏他的玩具,反正不择手段,就是要把他搞哭。

    傻强哭起来,梨花带雨的,那表情就像古时候在家里受了委屈的小妾。

    嘲笑他哭得不像个男人,这是我们当时最大的乐趣。

    小学三年级,重新分班,我被分到2班,猪肉荣仍留在1班。

    放学后,猪肉荣和一群男生踢足球、打游戏,我则躲在自己的小阁楼里一边吃零食,一边看小说、漫画。

    渐渐地,他有他的猪朋狗友,我有我自己的小天地,我们就很少在一起玩了。

    但不管认识多少新朋友,我和赵友荣仍是铁打的老友记。平时见面虽不及以前小时候多,但一见面总是有聊不完的话题,当然还有吵不完的架。

    特别是到了小学五年级以后,每次测验考试都要互相攀比。

    小学的时候,我们旗鼓相当。但上了初中后,他的总成绩就慢慢的过了我。虽然我口头上从来没有承认过,但我知道这是事实。不过最气人的,还是猪肉荣每次的赛后总结:“武晴啊,学习的事情急不来的,急火攻心,会降低智商。得慢慢来,就像煲老火汤一样,要慢慢熬。”

    “你去死啦!”。每次我说不过他,都会送他这四字真言。

    我妈在某些方面很专制,比如看电视剧。她自己喜欢煲剧,但却严格控制我看电视、电脑的时间,理由是怕我学坏。我不明白,为什么大人看电视剧是放松,而我们小孩子看电视剧就是学坏。这不是双标吗?

    不过,没关系,我很快就找到了替代品。

    我细舅父的房里,有一个2米多高的书柜,占了一整面墙。书柜里陈列着许多个动漫手办,还有金庸、古龙、温瑞安、梁羽生和黄易等各种类型的武侠小说和漫画。

    细舅父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书,在我还未识字的时候,就已经很有先见之明的防着我了。每当我好奇地走近书柜,他就撵我走,“行开,行开”。

    不过,我总是想方设法地把他的书弄到手。

    细舅父下班晚,我放学早。只要我看准了时间,在他下班回来之前还回去,就不会被现。

    有借有还,再借不难。

    我每天放学回家,甩下书包,然后熟练地从细舅父的房间里把书“借”出来。爬上阁楼,那是我平常睡觉的地方,抱着小碎花枕头,蜷缩着身体,压在卷好的棉被上,翻开一页页书,幻想自己是虚构世界的主角。

    其实那些打打杀杀的场面,无论是扎扎实实的一招一式,还是意念流的凌空御剑我都不是太喜欢。我只是喜欢小说里营造的武侠世界。不管年纪大小,无论男女,整天不是儿女情长就是英雄气短。郭靖和黄蓉,杨过和小龙女,萧峰和阿朱,令狐冲和任盈盈,云蕾和张丹枫……他们不用工作,也不用考试,让人太羡慕了。

    有时候看书看累了,就画画。刚开始只是顺手涂鸦,画一些Q版公仔。后来,越画越认真,慢慢的不满足于简笔漫画,我开始学人家画人像素描。虽然不专业,但自娱自乐,画得不算难看,乐在其中。

    不知道过了多久,我闻到,从厨房里传来饭菜的香。外婆的饭快要做好了,细舅父也快要回来了。

    我赶快下阁楼,把书还回去。然后若无其事的大叫:“食得饭未啊?好肚饿啊!”

    外婆回道:“就得啦!”</br></br>
没看完?将本书加入收藏我是会员,将本书放入书架复制本书地址,传给QQ/MSN上的好友章节错误?点此举报